第162页
从采料到成品全是一个人操作,陈姜干了两天就觉得不一定赶得及。现代原料可以采购送货上门,工艺中有一半能通过机器完成,做起来事半功倍。这会儿连麻绳都得自己搓,浆糊都得自己熬,大半时间都浪费在准备工作上了,又想快又想活细,一人真做不了。
于是她在村里找了两个人,帮她上山砍竹子,下山劈条,不论时长,只要完成她定下的数量,工钱一人就给五十文。
这两人一个是影子闺蜜李二妮的哥哥李大山,一个是百顺。他俩都是陈姜经常在山上遇到的砍柴郎,拦下来一说,李大山很高兴地应下。百顺蔫乎乎的,说要回去问问他奶。陈姜说那算了,送钱都不挣,还是去找梁金宝吧,百顺犹豫片刻又答应了。
其实她不该找百顺的,回去一漏,老宅那帮人不知要说什么难听话呢。可是相比较那些老婆一死立马续弦的渣渣,陈姜觉得百顺这种情痴还值得挽救一下,让他干点活,挣点钱,心境或许能开朗一点。
家里能帮忙的还有姑嫂俩,廖氏的萎靡不振也持续两个月了。以前还会在陈姜做决定时发表发表意见,现在彻底沦为人形木偶,拉一下动一下,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,不使唤就发呆。这个状态肯定不妥当,但正是陈姜目前需要的。她把泡竹条和捣磨色料的工作交给她,特意让她缝了几个口罩戴着,机械地重复动作就好。
出嫁日越来越近的陈碧云则负责裁纸,活儿容易,还有工钱拿。
家庭简陋小作坊就这样运作起来,很快变成了村民们闲暇时分最爱观光的地点之一。不管是上午下午还是晚上,只要不是饭点,总有几个人结伴来串门儿。一开始还唠几句闲磕,假模假式地夸夸陈姜越来越水灵什么的,后来连开场尬聊都省了,直接蹲在院里看她们手作。
其中来得最勤的就是王七婆的大儿媳张氏。她不会不知陈姜和她婆婆抢生意的事,但她没有表现出一丝把陈姜当冤家的样子,与姑嫂侄三人说话都亲热得不得了,尤其是对陈姜。有时正在画画,她就在一边不停地大惊小怪,啊呀,咦哟,天呐之类的感叹词层出不穷。
略显尴尬的是,陈姜让人看,但一旦投入工作,从不理人,随你在旁边一惊一乍,她都能全心沉入手里的活计中。张氏就像故意捣乱,越不理她,她叫得越欢,直到陈碧云听不下去出面撵人。撵了她就走,走了第二天再来,两只眼睛扫描仪似地把陈家里里外外都给扫了个遍。
陈姜想,结果一定是令她失望的。白天的工作都是碎片,每天夜里的整合才是重头戏。头天她只看到陈姜画了一张素色鲤鱼,第二天再来,这条鱼已经满身红鳞,头尾昂然,活灵活现地置于底座上了。
张氏左看右看前看后看,就是想不通这鱼是咋从平的变成圆的了,
当亭台楼阁,牛马车轿,和近六尺高色彩斑澜的纸牌坊竖起来的时候,围观了小一个月的人发现自己除了学会怎么泡竹子了之外,啥也没看懂。
三月中,周掌柜带了几架大板车如约而至,拉走了货,给陈姜结钱,顺便又提了一嘴周望元。陈姜直言不讳自己太累,须得好好休息几日才能去与周兄共享酱肉面了。周掌柜见她小脸瘦了一圈,便又提议道:“何不雇些人来做粗重活?”
陈姜笑道:“正有此意。”
只两个店的货就把她累成这样,摊子铺大了,不雇人分工合作是绝对不行的。但是这个计划,得放在陈碧云出嫁,搬新家之后再考虑了。
三月二十二是好日子,陈碧云到底没有返回老宅待嫁。从二月到三月,万氏来闹了不知多少次,每一次都打着劝老闺女回家的名义,实则来找二房的茬。有几回她撒起泼来踢凳子掀盆的,还想撕了陈姜做好的半成品,全是陈碧云靠犯“气病”一力挡下,她哭骂的段数没有万氏高,但下手没轻没重不留情面,不管谁上来拉她,统统要挨打。乔氏挨得最多,因为她最喜欢跟着万氏来闹事。
陈姜太忙,没空应付她们,陈碧云愿意出头,她就不再多嘴。到了十五那天,万氏终于服软,她不想让张家看不起自家,也不想真跟老闺女反目成仇,于是派陈恩举和百顺把早早备好的嫁妆嫁衣全给运到二房来了,拉了些土坷垃倒在老宅院子里,对外声称要修房子,老闺女从她二哥家出嫁。
其实陈碧云在二房住了那么久,村人早知母女俩有龃龉,这种声称也就是做给张家看的罢了。
十九那天上午,陈姜背着竹筐去了一趟镇上,专门去请周望元吃酱肉面。如果不把这事儿了了,她接下来又要送小姑,又要搬家,还有去府城搞推广计划,越拖越没影儿。
到了后街铺子,周掌柜正在接待一位打棺材的客户,见她来了忙向那人介绍:“你瞧,这就是做纸扎的陈姑娘,我铺子里的你要是没看上眼,从她那儿可以定做。陈姑娘妙手生花,只要老人想要的,没有她做不出来的。”
没想到周掌柜这么会给她架势,陈姜肃色正容,朝那位客人点点头。
原来这家老人还在世,成日念叨着种了一辈子的田,想把自己干活的家伙什带下去。没了解纸扎之前,孝子们是打算把真锄犁做陪葬的,见同村有人烧纸扎之后,就想来棺材铺问问有没有这类型的货品。农具对陈姜来说小菜一碟,这个定做就愉快地接下了。